台灣恆春.關山日落

悔(REGRET)

李 江 河

台灣有句俗話說：「仙人打鼓有時錯，腳步踏差孰人無？」，還有「人非聖賢，孰能無過？」更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諺語。人類並不是程式化的機器人，而是有血有肉的生物，他有著七情六慾，他很容易情緒化，所以他是容易犯錯的，他是被設計來經由不斷犯錯而提昇成長的──可以說一部人類歷史，即是人類「錯誤、改正、成長，再錯誤、再改正、再成長……」的歷史。不過，這中間有個關鍵點，亦即如何從錯誤的狀態過渡到改正的模式，而不是從錯誤的狀態直接沈淪到地獄的深淵。這個關鍵點即是「悔」字­──懂得為自己的錯誤感到「後悔」，為自己的錯誤感到不安，從而去思索補救之道。不過，人類是善忘的生物，尤其容易忘記自己的錯誤，雖然歷史斑斑可考，但人類永遠在重覆自己及前人的錯誤，永遠沒法從歷史中獲取教訓。人類知道戰爭是最大的浩劫，但人類的歷史却是一部不斷戰爭的歷史，現在更可能隨時將人類徹底自宇宙中消滅，人類悔悟了嗎？再說每個個人好了，幾乎每天都在後悔，但不久之後還是會為同樣的事情後悔。

「悔」──這個字給一般人的印象是負面的，是帶有「早知如此，何必當初」的意味，甚至很多大人物都說過：「我的字典裏沒有後悔這個字」。是的，後悔往往是跟著錯誤來的，這個情緒是負面的，但它的力量却是正面的，沒有為錯誤感到後悔就不會產生改進的力量。我們的生命中曾經發生的過去都是無法改變的，人生不能喊重來一次，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去悔過、去寬恕自己的過失，不要讓已成事實的錯誤把你綁住，而是要脫去錯誤的枷鎖，以全新的態度去面對往後光明的人生。「悔」字從「心」從「每」，意味著「每日用心，每事用心」，要隨時用心去了解你犯下的種種錯誤，要隨時用心去改正你犯下的種種錯誤。懺悔的力量是很大的，所以天主教要教徒們為自己的錯誤向神「告解」，佛教更是以「懺悔」為最有力的修行，不僅要為今世的錯誤懺悔，更要為累世累劫所造成的惡業懺悔。

人生難免犯錯，所以也難免後悔。當你在後悔時，你是受傷的、沮喪的、不如意的，你的情緒是低下的，你的能量是負向的。所以老是後悔是有害的，你要的是經由懺悔產生的正向能量──期待改正錯誤的心境與推力。這也是那些大人物為何說：「我的字典裏沒有後悔這個字」的真義──直接跳過後悔的情緒，只要知道做錯了就去改進；做錯是正常的，有錯誤才有進步。佛云：「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」，一個犯錯的人只要能懺悔改正，馬上可以扭轉濁惡低下的能量場成為如同佛祖般光明正大的能量場。惡霸周處聽聞鄉人將其視為三害之最，即能興起羞惡懺悔之心，斬蛟龍、殺猛虎，接著把罪惡的自己也改造成造福鄉里的良臣，不僅自己名留青史，更成為後人追隨的典範。一般人做錯事時，常有的反應是為自己的錯誤找藉口，死不認錯(凡是我的錯，都是別人、都是社會、都是環境造成的)，甚至一錯再錯，「一不做，二不休」，干脆一錯到底，因此造成世間許多憾事，徒留悔恨。所以，做錯事就去懺悔吧，趕快去補救，為了虛幻的面子可能失去無價的幸福的。例如，夫婦情侶間難免意見不合，有時小口角會演變成大衝突，吵完了後可能双方都會感到後悔，此時只要有一方先放下身段向對方道歉懺悔，往往能讓對方轉嗔為喜，更加甜蜜。記住！天堂與地獄都在你一念之間，一念看開即是天堂。尤其是領導人，他的心中更應只有團體的榮辱，而無自己的面子，因為他的錯誤，可能造成整個團體的衰敗與覆亡，那時候後悔又有何用呢？領導人唯一要CARE的是團體的面子，團體有面子，領導人自然有面子。

不過，後悔是可以避免的，只要你不犯錯。那麼，如何才能不犯錯呢？

首先，你得先看得起你自己，訓練自己成為不會犯錯的人。蘋果電腦的創辦人賈伯斯(JOBS)說：「我們來到世間，就是為了要在宇宙中留下不朽的印記。」華人首富李嘉誠也說：「沒有志氣才是最窮的人。」聖人是不會犯錯的，但他們在成為聖人前也是凡人，只因為他們相信自己能成為人人尊敬的聖人，然後努力去達成。「舜何人也，予何人也，有為者亦若是」，每個有志氣的人都可以成為聖賢的。要成為不犯錯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「反省」，聖人說：「吾日三省吾身」，只要隨時反省自己的所言所行，終會到「從心所欲不逾矩」的境界。有一個故事說，從前有個智者對一個經常犯錯的人說，你只要犯錯就在木板上釘一根釘子，做一件好事就拔下一根釘子，剛開始木板上釘滿了釘子，隨著日子過去，經由不斷的反省警愓，這個人終於把釘子都拔光了。是的，只要你知道反省，終能拔光你心靈上的釘子的。

其次，你要知所進退。易經說：「亢龍有悔」，人們最容易犯錯的時候往往是意氣風發之時。得意常常令人忘形，順境往往令人逾矩，「樂極生悲」就是痛苦的結局。聖人懂得在得意時謙遜內歛，在順境時居安思危；懂得在痛苦生起前回頭，在跌下深淵前止步，所以他們永遠無悔，永遠不會「一失足成千古恨」。宋朝慈受懷深禪師曾詠「退步偈」：「萬事無如退步休，本來無證亦無修；明窗高掛菩提月，淨蓮深栽濁世中。」五代高僧布袋和尚亦曾為詩：「手把青秧插滿田，低頭便見水中天；六根清靜方為道，退步原來是向前。」好個「低頭便見水中天」，只要你肯低頭，腳下也會有青天；好個「退步原來是向前」，,只要你肯退讓，退一步原來就是海濶天空啊！低頭、退步都是菩提(智慧)，唯菩提能成就具足殊勝境界。老子也說：「上善若水，以其善下之也。」水之甘居下游，故能充盈天地萬物，圓滿無缺，無怨無悔。漢朝開國大將韓信不得志時寧受「胯下之辱」，不逞一時意氣，得免牢獄之災，才有爾後登壇拜帥之榮光，可謂知退善下之範例。又如越國丞相范蠡助越王勾踐復國後，隨即歸隠改名從商，終能免殺身之禍，更是「知所進退」之極致。智者無悔，以其善退之也。

接著，你要高瞻遠矚，隨時想像未來的你，即時完成必要的準備，否則未來會讓你後悔的事還多著呢！所謂「少壯不努力，老大徒傷悲」，蔣經國先生在台灣推動十大建設時也曾說過：「今天不做，明天就後悔！」一般人常常說:「早知道×××，當時就應該○○○」，其實很多會讓你後悔的結果，都是你早能預知的──因為沒有好好唸書，所以考試不好；因為事前準備不足，所以失去客戶……，這一幕一幕天天都在上演著，後悔已是家常便飯。因循苟且是後悔最棒的溫床，螞蟻、蜜蜂尚知屯糧過冬，身為萬物之靈的你豈能不為自己的夢想儲備必要的學識和能力呢？聖經說：「辛苦灑種的人有福了，因為他將歡喜收割。」年輕人來日方長，尤其要「打拼趁少年」，台灣電影「練習曲」有一句對白：「20歲就是要做些80歲想起來都不會後悔的事。」年輕人就是不要怕後悔，「人不輕狂枉少年」，除了不能傷天害理、違法亂紀外，應該趁著年少，多多嘗試、多多探險，就算失敗了，擦擦汗水及淚珠，明天還是一隻活龍。或許，這也能適用於每個年齡層，老年人也有好奇、冒險的權利。

佛說：「三界本無地獄，地獄乃由心造。」某位美國第一夫人也曾說過：「没有人能使你傷心難過，除非你願意。」你之所以會後悔，無非是你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，說了不該說的話，或者是沒做該做的事，沒說該說的話。犯了錯誤會後悔是好的，重點是你要跳脫悔恨的煉獄。「秘密」的作者朗達拜思說：「如果想改變生命中的任何事，就藉由改變你的思想來轉換頻率。」錯誤已是過去的事實，Don’t  Cry  Over  Spilt  Milk，記取教訓，帶著微笑正向思考，不再犯同樣的過錯才是真正的悔悟。